江春葆

　　上个世纪八、九十年代，市场上一种名叫“五加皮”的饮料，风靡着重庆的大街小巷。当时，我因工作关系，到华新街的董家溪之地协调办厂事宜。因路况不熟，问起路人怎么走，路人脱口说“五家皮”。这于我而言有点懵。饮料的“五加皮”，那时随处可见。而路人说的这个“五家皮”，直到后来我才弄明白，它原来是指此地众多的皮革厂，其中的5家，在岁月的承载中名声卓著，享誉业界。故而一段时间，“五家皮”几乎是古老董家溪的代称。

　　岁月的沧桑，而今的它们已经不复存在，可是它们随着抗战而来的历史印记，发展壮大于新中国的历程，令我们怀想与追忆。

　　先说说董家溪与“五家皮”雏形

　　董家溪，明末清初一董姓居住于此而名。其流入嘉陵江的溪水常年不断。它的发源地可溯至今渝北区与江北区交界金紫山至红旗河沟。那时的河沟为槽谷之地，集雨量较大。董家溪的上段为杨河沟。董家溪流入嘉陵江，呈喇叭形，地面开阔。抗战时期，不少工厂迁建于此。

　　不仅如此，董家溪一带，沿嘉陵江下，有中兴实业公司的华联钢厂（后改称“重庆三钢厂”）、21兵工厂（今名“长安汽车”）。沿上的猫儿石地段，有中央造纸厂、天原化工厂等，再往上的忠恕沱，有十兵工厂（后称江陵机器厂）。盘溪之地，则有中央级的皮革鞣料厂等一批科研机构。

　　当时，董家溪之地落座有湖北而来的汉中皮革厂、河北的步云体育用品厂、1939年迁川的华中化工厂，以及抗战后期而成的二21兵工厂皮革研究所。于是，这一批制革工厂历史的演变，成为董家溪后来相称的“五家皮”雏形。

　　在此一提的是，于此地的汉中皮革厂，1943年，被主厂设在泸州的第23工厂（巩县兵工厂的前身）收购，组建为23工厂重庆分厂，又称董家溪厂。该厂主要生产防化装备皮革、军用皮件等。抗战结束后，这个厂被21兵工厂接管，改设为皮革研究所。

　　重庆解放后，于董家溪之地的21兵工厂皮革研究所，以及归并的盘溪皮革鞣料厂、中华体育用品厂等相关制革单位，整合挂牌为重庆皮革厂，设有制革、制鞋、皮件、皮球等生产车间。初期就有职工三百余人，其装机、研制、生产能力为重庆之冠。一时，董家溪成为重庆制革工业的中心。此后，制革工业按专业化要求，重庆皮革厂的制革（鞣革）剥离至南岸的一家工厂，并改名重庆皮革厂为重庆皮件厂、重庆制球厂、重庆皮鞋厂。它们是时与董家溪之地重庆制胶厂、重庆皮革模具厂等，构成了“五家皮”阵容。

　　追忆名噪一时的鞣革厂

　　这个厂是1939年迁入江北盘溪，隶属于中央工业试验所（简称“中工所”）。名为中工所制革鞣料厂，又名皮革厂。时有科研人员30多名，一线生产员工200多名。

　　他们在盘溪的数年间，为重庆战时的制革急需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所取得的一批成果，被载入史册，如杜春晏、马燮芳、魏庆元等“四川橡碗鞣革性能试验研究”，马燮芳、袁光美、符之耀、杜仁等“利用四川山羊皮制作粒面与绒面鞋面革和服装革”，马燮芳、杜示俊、符之耀、王公理“川兔皮的鞣制与染色”，黎煜明“植物油硫酸化油（皮革加脂剂）的试制”等。

　　他们中的研究人员，也由此被日后的业界誉为皮革“大咖”，备受尊崇，有的，成为新中国以来产学研带头人。

　　诚如资料表明，这家为重庆本埠实力最强的制革工厂，“1944年，重庆一地计有制革厂180家，但具有机器设备的不过7家”，而上规模上水平的仅此一家。每年这家工厂，接待参观者不计其数，如“1944年10月6日，国立艺专校组织新生参观中央工业试验所皮革厂。”

　　中工所抗战后迁回南京，留下了盘溪的制革鞣料厂等研究单位。后来，这个厂并入了新中国的董家溪重庆皮革厂。也由此，董家溪之地所集聚的皮革业人才、技术优势与实力，一直处于重庆乃至西南地区的前茅。

　　历史中的“五家皮”速览

　　重庆皮件厂——该厂位于华新街董家溪福宁村1号。该厂系新中国初期原重庆皮革厂的皮件车间。1964年独设。2004年该企业解体，时有场地面积48亩、职工近600人，固定资产原值268.6万元。自成立以来的四十年间，该企业开发生产的产品计有十大类，为满足重庆的军品民需，做出了卓越的贡献。如有为枪械、坦克、装甲、野外救护等特种车辆配套的皮件、皮套、杂件，有特种传动皮带、皮包等。实力名甲西南。

　　重庆制球厂——该厂位于华新街董家溪1号。其最早源于1937年河北保定布云球厂来此地开设的步云体育用品厂，1945年更名中华体育用品厂，新中国后并入重庆皮革厂。之后划出独设。占地面积3788平方米，时有职工238人，固定资产原值83.9万元，球产量1.9万个。

　　重庆皮鞋厂——位于华新街建设村特1号。该厂于重庆皮革厂之初有制鞋工37人，年产皮鞋0.37万双。从重庆皮革厂划出独设后，时名为重庆模压皮鞋厂。该厂从国外引进注塑机、排印机等制鞋设备。1985年，有职工721人，固定资产原值332.3万元，工业总产值1398.9万元，利税总额205.5万元。它是重庆年产10万双9个皮鞋的厂家之一。据江北区志载，1985年江北区生产皮鞋70万双，该厂产40万双。时有场地44831平方米，职工近600余人，固定资产原值570余万元。

　　重庆皮革模具厂——位于华新街董家溪2号。该厂原系重庆皮革厂的制鞋车间。成立重庆皮革模具厂时，抽调了部分技术人员与重庆光华皮鞋厂组合而成。重庆光华皮鞋厂前身系1956年迁入董家溪的市中区皮鞋生产合作社。后来，重庆皮革模具厂的注塑车间转交给重庆明月皮鞋厂。1971年起，该厂专做皮鞋模具。曾生产木楦16万双。于1985年，时有职工311人，固定资产原值212.4万元，产值206.4万元，利税45,1万元，占地面积8603平方米，建筑面积8630平方米。

　　重庆制胶厂——位于华新街桥北村85号。前身是1939年迁川的私营华中化工厂。1956年公私合营，名为重庆江北皮胶厂。“文化大革命”时更名为之。该厂生产的皮胶，为重庆火柴业、印刷业必用的首选品。1958年时生产明胶，后有生物明胶、照相精胶、食用明胶等。“六五”计划期间，引进英国设备，年产能力1000吨。1985年，该厂职工有303人，固定资产原值272.2万元，厂区面积17410平方米，建筑面积10461平方米。曾有年产皮、明胶662.76吨，创利润35.85万元的记录。

　　重庆皮革工业科研所——该所原系1965年成立的重庆皮革工业公司科学研究室，1980年正式建所。是时位于董家溪。占地面积525平方米，建筑面积1361平方米，职工23人，固定资产原值57万元，皮革科研、检测设备37台，专业图书资料2千余册。

　　后记

　　回眸上述一批制革业，构成了董家溪是重庆制革工业最为繁忙之地，也是皮革工厂最为密集的区域。那时董家溪“五家皮”之称，远近闻名。至今，这一地区，还留存当年兴建的家属区，其中，有座造型别致的建筑物，系抗战时二十三工厂重庆分厂建造的皮革实验室（现为江北的区级文物、位于今华新实验小学）。

　　这一说，人们熟悉的“五家皮”，熟悉的重庆制革工业的重地，自它们诞生之日起，和着抗战而来的步履，在董家溪，在北滨路，在渝澳大桥下，在城市建设进程中，其历史的印记永存。

　　当下，位于港城工业园区“塔山”皮革、“茂源”宠物食品等企业，它们开办之初得到当年“五家皮”企业的扶持而不断壮大于今，这从另一个方面，延续了制革业在江北的新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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